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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部 诗人在奔跑 · 15

[捷克]米兰·昆德拉2018年09月12日Ctrl+D 收藏本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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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举起手平息了这喧哗声。他冲他们叫嚷说,他们就像是修道院的嬷嬷,像满嘴教义的神甫,像循规蹈矩的警察;他们之所以反对他的诗,是因为他们讨厌自由。

老学者听着口哨声,不禁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样,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,而他也是同样想吹口哨就吹口哨,但跟随他的人群已经消散了很久,而现在,他独自一人。

诗人叫嚷说自由是诗歌的责任,说隐喻本身就值得我们为它战斗。他叫嚷说如果说他将猫和马混为一谈,将现代艺术和社会主义混为一谈,如果说这是堂吉诃德的想法,那么他正是要做这样的堂吉诃德,因为社会主义对于他而言就是自由和欢娱的世纪,他要抛弃其他的社会主义。

老学者在观察这群喧闹的年轻人,他突然明白在这大厅之中他是惟一拥有自由的人,因为他已经上了年纪;只有当一个人上了年纪,他才可能对身边的人,对公众,对未来无所顾忌。他只和即将来临的死神朝夕相伴,而死神既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,他用不着讨好死神;他可以说他喜欢说的东西,做他喜欢做的事情。

而他们在吹口哨,争相发言回击他。轮到雅罗米尔起身,他的眼前一阵发黑,而人群就在他的身后;他说只有革命是现代的,情色令人堕落,晦涩难懂的诗歌意象也只能是诗歌的腐朽,对人民群众而言只能是格格不入的东西。“什么才是现代的?”他问著名的诗人,“您那些晦涩难懂的诗歌,还是建立新世界的我们?”紧接着他又立刻回答了自己的问题:“惟一绝对现代的,只能是建设社会主义的人民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阶梯教室里便回荡起雷鸣般的掌声。

掌声仍在回响,老学者沿索邦大学的走廊离去,边走边读四面墙上的句子:现实一点,让不可能成为可能。远处:人类的解放要么是彻底的,要么就根本谈不上人类的解放。再远处还有一句:尤其不要愧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