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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· 1

[英]阿加莎·克里斯蒂2019年08月07日Ctrl+D 收藏本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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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嘀嗒,嘀嗒,当,”奈杰尔说,“老鼠跑钟上。警察说声‘呸’,我想知道谁,最终受审判?”

他又说了一句:“说还是不说?这是个问题!(注:套用了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《哈姆雷特》中的一句话:生存还是毁灭,这是个问题。)”

他给自己倒了杯热咖啡,端回到早餐桌上。

“说什么?”伦恩·贝特森问。

“所知道的一切。”奈杰尔故做姿态地摆摆手说道。

吉恩·汤姆林森不以为然地说:“当然了!如果我们掌握了有用的信息,那肯定要告诉警察了。那是唯一正确的做法。”

“我们漂亮的吉恩开口说话了。”奈杰尔说。

“我不喜欢警察。”雷内参与到讨论之中。

“到底说什么?”伦恩·贝特森又问了一遍。

“我们所了解的情况。”奈杰尔并进一步解释道,“我是说我们彼此之间所了解的情况。”同时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扫视了一圈餐桌旁的人。“毕竟,”他又兴致勃勃地说着,“我们都了解不少对方的事,不是吗?我是说,住在同一屋檐下,这是不可避免的。”

“但是谁能决定哪些重要、哪些不重要呢?有很多事情都和警察毫无关系。”艾哈迈德·阿里先生激动地说着,对于警察尖锐地批评他所收集的明信片一事他仍耿耿于怀。

“我听说,”奈杰尔转过来,对着阿基博姆博先生说,“他们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非常好玩的东西。”

由于阿基博姆博先生本身就肤色黝黑,因此看不出来脸红,但他还是窘迫得一个劲儿眨眼睛。

“我们国家的人非常讲究信仰,”他说,“我把爷爷给我的东西带来了。我对此保持着虔诚和尊敬。我自己,作为一个信奉科学的当代人,不相信巫术,但是由于语言上的障碍,我觉得向警察解释起来非常困难。”

“甚至连可爱的小吉恩也有秘密,据我所知。”奈杰尔说,又回过头,把目光转向了汤姆林森小姐。

吉恩激动地表示她可不会甘受其辱。

“我要离开这个地方,去基督教女子青年会。”她说。

“好了,吉恩,”奈杰尔说,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。”

“哦,适可而止吧,奈杰尔!”瓦莱丽厌倦地说道,“我想,在那种情况下,警察不得不搜查。”

科林·麦克纳布清了清嗓子,准备做一番评论。

“在我看来,”他像个法官似的说,“我们要把眼前的情况弄清楚。尼克夫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?”

“等到验尸结果出来我们就知道了,我想。”瓦莱丽不耐烦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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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对此深表怀疑,”科林说,“我认为他们会推迟验尸的时间。”

“我想是心脏的问题吧,不是吗?”帕特丽夏说,“她倒在了街上。”

“喝得烂醉如泥,”伦恩·贝特森说,“就这样被架到了警察局。”

“这么说她确实酗酒。”吉恩说,“跟你们说,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。警察搜查房子时发现她房间的橱柜里装满了空白兰地酒瓶,那时我就相信她酗酒。”她补充道。

“我相信一切丑闻都瞒不过吉恩。”奈杰尔赞许地说。

“哦,这就解释了她为什么有时行为那么古怪。”帕特丽夏说。

科林又清了清嗓子。

“呃哼!”他说,“星期六晚上,我碰巧看到她走进了‘女王的项链’,那时我正好在回家的路上。”

“我想她是在那里痛饮一番的。”奈杰尔说。

“我觉得她正是死于醉酒,会吗?”吉恩说。

伦恩·贝特森摇了摇头。

“脑溢血?我可不太相信是这样的。”

“天哪,你不会认为她也是被人谋杀的吧?”吉恩说。

“我打赌她是被杀的,”萨莉·芬奇说,“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。”

“拜托,”阿基博姆博先生说,“你们是说有人杀了她吗?是这个意思吗?”

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。

“我们还没理由去推测任何事。”科林说。

“不过,会是谁想杀了她呢?”吉纳维芙发问,“她留下了许多钱吗?假如她很有钱,那我认为是有可能的。”

“她是个令人抓狂的女人,朋友们。”奈杰尔说,“我相信每个人都想杀了她。我就经常这么想。”他一边喜滋滋地抹着桔子酱,一边补充道。

2

“萨莉小姐,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?听了早餐时你们说的那些之后,我一直在苦思冥想。”

“哦,阿基博姆博,假如我是你,就不会想得太多。”萨莉说,“这对健康可没什么好处。”

萨莉和阿基博姆博在摄政公园吃着露天午餐。夏天正式到来,餐厅也开始营业了。

“整个上午,”阿基博姆博沮丧地说,“我都心烦意乱得不行,根本没法很好地回答我们教授提出的问题。他对我不太满意。他说我从书本里复制了大量内容而没有自己的想法。但是我来这儿是为了从书里汲取智慧的,而且在我看来,书里说的要比我的方法更好,因为我的英语不太好。另外,今天上午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思考,脑子里只有山核桃大街发生的事和遇到的困难。”

“我觉得你说得对,”萨莉说,“我整个上午也无法全神贯注。”

“所以我求你把一些事情告诉我吧,因为就像我说的,我一直在苦思冥想。”

“哦,那我就听听你在想什么吧。”

“嗯,是关于硼——苏——胺。”

“硼苏胺?哦,硼酸!好吧。你想了些什么?”

“哦,我百思不解。他们说那是一种酸,对吗?一种像硫酸那样的酸吗?”

“不像硫酸,不像。”萨莉说。

“不是只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时用的吗?”

“我真想象不出他们怎么用它在实验室里做实验。它属于软性,对人无害。”

“是说能把它滴进眼睛里吗?”

“没错,这正是它的一个用途。”

“啊,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。钱德拉·拉尔先生,他有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白瓶,他会放些粉末到热水里,然后来洗眼睛。他把那玩意儿放在浴室里,有一天却不见了,他非常恼火。那个就是硼——酸,对吧?”

“所有这些事和硼酸有什么关系?”

“我稍后再告诉你,不是现在。我得再想想。”

“哦,不要去冒险,”萨莉说,“我可不希望你变成下一具尸体,阿基博姆博。”

3

“瓦莱丽,你能帮我出出主意吗?”

“当然可以了,吉恩,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让别人帮着出谋划策,事实上他们从来不会采纳。”

“真的,这是个有关良心的问题。”吉恩说。

“那问谁都不应该来问我。说起来,我一点良知都没有。”

“哦,瓦莱丽,你可千万别这么说!”

“嗯,真的是这样的。”瓦莱丽边说边踩灭了一支烟头,“我从巴黎走私服装到这儿,对那些来美容院的丑女人们说着可怕的谎言,说她们长得漂亮。我手头紧的时候坐车不买票。不过快点儿告诉我吧,你想说什么?”

“是关于早餐时奈杰尔说的话。如果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的事,你觉得应当说出去吗?”

“多么傻的问题啊!不能一概而论吧。那么你想说又不想说的是什么?”

“有关一本护照。”

“护照?”瓦莱丽坐直了身子,面露惊讶,“谁的护照?”

“奈杰尔的。他用了本假护照。”

“奈杰尔?”瓦莱丽将信将疑,“我不相信。这似乎不大可能。”

“但他确实在用。而且你知道吗,瓦莱丽,我想这里面有些问题。我记得听警察说西莉亚说了什么关于护照的事,倘若是因为她发现了假护照的事,奈杰尔就把她杀了呢?”

“这听起来太夸张了。”瓦莱丽说,“坦率地说,我一点都不相信。护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
“我亲眼看见了。”

“你是怎么看见的?”

“哦,相当偶然。”吉恩说,“一两周前,我想找公文包里的东西,却错拿了奈杰尔的包翻找起来——两个包都放在公共休息室的架子上。”

瓦莱丽冷冷地发笑起来。“鬼才相信呢!”她说,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窥探隐私?”

“不是,当然不是了!”吉恩愤愤不平地说,“我最不可能干的事就是偷看别人的私人物件,我不是那种人。我只是当时有点心不在焉,就打开了那个皮包,正从里面往外拿——”

“打住,吉恩,你别想蒙混过关。奈杰尔的公文包比你的要大得多,而且颜色完全不同。你已经在供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,就承认自己是那种人吧。好了。你找到机会仔细翻找了奈杰尔的一些东西,并取了出来。”

吉恩霍然起身。

“瓦莱丽,你要是这么不友好、这么不公正、这么尖酸刻薄的话,我就……”

“哦,可别,你真是个孩子!”瓦莱丽说,“继续说吧,我现在有点兴趣了,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

“嗯,我发现了一本护照。”吉恩说,“它放在包的最下面,上面有名字,斯坦福还是斯坦利一类的名字。接着我想,奈杰尔好奇怪,把别人的护照放包里了。我打开护照,然而里面的照片是奈杰尔!这么说来你觉不觉得他一定有双重身份?我所犹豫的是要不要告诉警察?你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吗?”

瓦莱丽笑了。

“真不走运,吉恩,”她说,“事实上,我认为有个非常简单的解释。帕特告诉过我,有人给了奈杰尔一笔钱之类的,前提是他要改名字。他签了个改名的契约还是什么的,事情就完美解决了,仅此而已。我想他的原名就是斯坦菲尔德或是斯坦利。”

“哦!”吉恩看上去彻底心灰意冷了。

“如果你不相信我,就去问帕特吧。”瓦莱丽说。

“哦……不。呃,假如真像你说的,那一定是我搞错了。”

“祝愿你下次运气好些。”瓦莱丽说。

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,瓦莱丽。”

“你想在背后捅奈杰尔一刀,不是吗?好让警察怀疑他?”

吉恩气得挺直了身子。

“你可以不相信我,瓦莱丽,”她说,“但我只是想尽我的责任。”

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“哦,见鬼!”瓦莱丽说。

有人轻轻敲门,萨莉走了进来。

“发生了什么事,瓦莱丽?你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啊。”

“都是因为讨厌的吉恩。她简直太可怕了!你认不认为吉恩有可能杀掉可怜的西莉亚?假如我看到吉恩站在被告席,我会疯狂地庆祝的。”

“我理解你的心情,”萨莉说,“但我认为这几乎不可能。我想吉恩不足以铤而走险去杀任何人。”

“对于尼克夫人的死你是怎么想的?”

“我没什么想法。我猜咱们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。”

“我认为她十有八九也是被人杀的。”瓦莱丽说。

“但是为什么呢?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萨莉说。

“真希望我知道。萨莉,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会盯着别人看?”

“什么意思,瓦尔(注:瓦莱丽的昵称。),盯着别人看?”

“嗯,盯着人看,心里琢磨着,是不是你?我有一种感觉,萨莉,这里有个疯子。真的疯了。我是说疯狂的人,不是仅仅把自己想象成黄瓜的那种疯。”

“很可能有啊。”萨莉说。她感到不寒而栗。

“哎哟!”她说。“我打了个冷战(注:原文是“有人从我的墓地上走过”。西方有一种迷信说法,认为每个人都有一块墓地,如果有人从上面走过,身体会打冷战。)。”